韩清到教室时，陈音已经站在讲台上。
讲台下黑压压一片脑袋，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韩清身上。
陈音作为班主任，在管理学生出勤方面一向严苛。有次，她最得力的班干——一个乖巧的女孩，睡过头晚了十分钟到校，也被她斥责了一顿。
陈音微张开嘴，声音又被咽了回去，她作罢挥挥手，示意韩清快些入座。
韩清把包放在椅子上，同桌低声说：“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同桌话音刚落，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又支支吾吾说：“对不起，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因为一个人。”
女孩没想到韩清会回复她，脸颊不由透着微红，有些羞涩地看着韩清：“肯定是关系很好的人吧？我姐姐就总是晚起，害得爸爸和我都要等她。”
“不是，一个傻子。”
女孩一时语塞，想说些什么，又如鲠在喉。
台上陈音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张欣言，看什么呢？把你的小眼珠子塞回去。”女孩神情一震，下意识摇头否认：“没看什么！”
“哟，你的眼睛都快贴韩清身上了，”前排的男生打趣道。
全班人哄堂大笑，女孩的脸红得滴血。
陈音看着座下的少年少女，对女孩摆在脸面上的少女心思颇为无奈，“好了好了，继续看书。”
张欣言再也不敢看韩清，脸几乎埋进书本里。
高中生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何况是更为早熟的女生，对某个人有着朦胧的好感实属正常。她们憧憬着一个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性格冷峻却温柔，即便只穿白衬衫，也是人群中的发光体。
对张欣言来说，韩清就是一个发光体。就算他寡言冷淡，喜欢独来独往，张欣言也能敏感地感知韩清的存在。她有些懊恼，为什么自己不属于那种热情开朗的女孩子，每次想和韩清说些话都感到语塞和尴尬。
可是，有时候，她会止不住地想，也许他就喜欢内敛腼腆的女生呢？
这种念头在偶尔韩清不经意扫过她时愈演愈烈，就像培养基里的细菌疯狂般滋长。
如果韩清只是个一般出色的人，只比旁人优秀一点，或者相貌只比别人好看一点，张欣言都不会一直把小心思藏在心里，连最好的朋友都不告诉。
可这个人偏偏太出色，暗恋他的女孩不在少数。
让张欣言望而止步的不是她和韩清之间的差距，而流言里那些喜欢韩清的女孩过于优秀。文科班出了名的级花，上一届艺术节的主持人。这两个女生相貌好、家境好，成绩也不差，无论从哪一点出发，张欣言都不敢与她们比较。
但让她断绝心思的还是那一偶然的下午。
周五下午，除了要留下补课的高三生，其它年级的人早早回家了。
高三生待在独栋的教学楼，位置幽僻。
乍眼看去，学校空荡荡的，似乎走空了。
因为期中考得不好，张欣言和班主任谈话结束后，一路走回教室，别的班连值日生都走了。她正苦恼着要是教室关了门，还要下楼去保安室拿钥匙开门。
但十六班门还开着，角落传来窸窣的说话声。
“我真的很喜欢你，开学那一天，我们在图书馆角落碰见的时候，”女孩温柔羞怯的告白声微微传出，她的声音不大，只是四周都安静了，所以才会传到张欣言耳中。
这个女孩并不是十六班的学生，张欣言既好奇又尴尬地愣在原地，不知该进去拿了书包就走，还是识趣地转身离开。
她已经看到女孩的告白对象，虽然仅是一抹高挑的背影，张欣言还是认了出来。因为不经意多看的一眼，张欣言决定当个卑鄙的窃听者。
那个人没有回复，张欣言却比告白的女生还要紧张。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感受到了窜高的体温将身体烤得发烫。
“他有对象了，要不你考虑我吧。”
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声音里有着少年的清朗，却浸染着与声线不符的轻挑。
“要不要？绝对比他靠谱。”
少年的调侃并非引起女孩的回应，女孩眼里含泪，眼神还是专注地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人。
“你有女朋友了吗？”
韩清点了点头。
女孩抹了把泪水，强颜欢笑道：“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见笑了。”
“当不成男女朋友，那就做个朋友吧，韩清，不加下妹子的手机号？”
陌生少年从中撮合，但韩清还是毅然拒绝，只对女生说：“好好学习吧。”
无疾而终的告白匆促收场，女孩离开后，张欣言还站在角落，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下去，像冰洗过，虽然她知道自己和韩清并不可能，但亲耳听到岂止是不可能，连可能的机会都没有后，张欣言还是有些难受。
匆匆离开的女孩是隔壁班的一个漂亮女孩，模样清丽，虽然和张欣言一样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在有的男生眼里反而是萌点。
张欣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一开始的选择是对的，不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任何人，只有漫画里，天之骄子才会喜欢蠢蠢笨笨、长得一般的女孩。
韩清被人告白不是一回两回，只是这是头一次陆之繁也在场。
女孩没有想到，告白到一半，突然蹿出个陌生人。
只有陆之繁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狗皮膏药般凑在二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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