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考试的铃声一响，整个校园都沸腾起来。
刘海川捧着一叠纸进来，一边叫人把座位还原，一边让外头慢吞吞进教室的学生加快速度。
“好，安静下来。你把这个发下去，每人一张。同学们，这是致家长的一封信，里头提到的注意事项都要认真阅读。寒假你们可以休息休息，但是千万不要丢了斗志，高考离我们越来越近，要时刻准备……”
学生的心思早就飞到不知哪里了，说实话，认真听刘海川讲话的没几个。
路盛星低头打字，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发消息，有来有回。
陈茶一边听着刘海川的叮嘱，一边在纸上写东西。
“哇，你这也太强了。”路盛星看清他写的是什么，不禁感叹，“你都不睡个懒觉吗？”
这语气故作惊讶，陈茶听出来其中的调侃，笔尖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他没什么好说的。
他写的是寒假每天的学习计划，时间精确到分钟，尽管没有这份计划他也能每天做好每天的事，但他习惯在长假开始前规划时间。
“你空出来两三天玩玩啊。到时候我找你？”
陈茶问：“哪天？”
路盛星思考片刻：“这个不确定，你没有手机吧？”
陈茶摇头。
“那这就不好约了，我不能确定哪天有没有事。”路盛星翻了下手机上的日历和天气，示意陈茶看一眼，“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到时候去找你。”
路盛星的手机上又来了信息，是林子曦在QQ上发给他的，自动跳了出来：“寒假来我这儿玩啊，提前适应适应。”
陈茶看到了，沉默两秒：“算了吧。”
刘海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祝大家寒假快乐。”
“刘哥也寒假快乐！”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喊，提着书包纷纷奔出教室。
路盛星没来得及回信息，将手机塞进裤兜里，和陈茶并肩走出教学楼。天气正阴沉，树枝光秃秃地横斜着，像是被冬天蒙上一层灰白的水墨。
“带伞了？”路盛星抬头看了眼天，问道。
自那次郭秀晕倒，陈茶已经有了不论天气如何都准备一把伞的习惯：“带了。”
“那下学期见，寒假快乐，顺便，新年快乐。”路盛星笑着道。
两人校门口分别。
陈茶把手藏进校服口袋里，里头微弱的暖意被他冰凉的手驱散至尽。背后是一片嬉笑和热闹，里头没有他的份，他抬头看路边的树枝，忽然觉得自己和它一样，光秃秃的。
学生都放假了，这让郭秀多了在家的时间。她似乎天生不爱闲着，又迷上了十字绣，说如果绣得好，一副能卖个好价钱。
陈茶做完一张数学卷子，看了一眼那上头繁杂的针线，只觉得很费眼睛，叫她休息休息再绣。
郭秀便去厨房煮了个水果茶。
时间是真的过得快，转眼就是过年。郭秀日夜绣十字绣，也快完成第一幅作品了，舒展的心情让她多了迎接过年的心思。她买了对联，福字，窗花装饰房子，本来简陋的居室也染上了几分喜庆。
旁边的那栋老房子住着一对老夫妻，郭秀便是在他们手里租了这个小平房。老夫妻平时都是自己住，只今天的除夕夜，儿子女儿都回来了，还带着几个小孩。
隔着一堵院墙，似乎还能听到隔壁的欢声笑语。
老旧的电视里放着春晚，大片的红色铺满观众的眼底，里头每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老奶奶送来了一盒巧克力：“小郭，这是我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给陈茶这孩子吃。”
郭秀一听是国外来的便推拒，又被老人压着手塞回来。
“曹姨你等等。”郭秀拒绝不了，连忙去厨房端来了包好的饺子，“刚包的新鲜着，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我们也要包咧，不要不要。”曹奶奶转身要走。
郭秀追上她：“拿着吧，不要嫌弃我的手艺。”
陈茶坐在那里看春晚，郭秀把巧克力放在他手上：“我再去包点饺子。”
陈茶知道郭秀受了别人的好是一定要还回去的，他好像看到郭秀眼里闪过与过年气氛极不相符的疲惫，拉住她：“妈，我和你一起。”
夜深了几分，外面响起了烟花的声音。这片地区少有人管，燃放烟花爆竹也没事。
郭秀和陈茶一人捧着一碗水饺，坐在屋檐下，冷也不怕，只盯着头顶的烟花又孤单又灿烂地绽放在天空里。
隔壁传来小孩子欢呼的声音，烟花绽得越灿烂，小孩子笑得便更大声。
“儿子，你要一直好好的。”郭秀吃了一个饺子，说话间呼出一口白气，“考上大学，找到工作，体面地过好这一生。”
“妈，你也一直好好的。看我考上大学，找到工作，和你体面地过好这一生。”陈茶仍旧抬头看着天空。
郭秀低头，碗里的汤被一滴眼泪惊起了一圈涟漪。
郭秀已经睡下，陈茶开着台灯想把之前没摘录的句子写完，打开抽屉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大白兔的糖纸。睹物思人的确是有根据的，看着糖纸，对方勾着手指做兔耳朵的模样好像还在眼前。
他其实很早就见过路盛星了，那个笑容得体，极有教养的样子，匆匆见过一面就难以忘记。以至于后来在同一个学校，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出他。
陈茶最终拉开视线，翻出一支笔芯又合上了抽屉。想对路盛星说一句应时的新年快乐，却也只能想想，传达不过去。而他大概最不缺的就是这样一句祝福。
抄完句子，带着失落和思念入睡，只希望梦里能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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