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沛前一天收到方旌的通知，说张明昊想见他。那个赫赫有名的电影导演，看了他的试镜资料后，想见他。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心里惴惴地跳了两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告诉沈槭——他几乎能想到沈槭薄薄的嘴唇会如何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笑眼看着他：“恭喜你啊。”
第二个念头杀死了第一个念头，温沛你要死了。
第三个念头才是，我日张明昊要见我。
方旌又给了他几页剧本，这次的内容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陆焉识在战后重回上海，另一部分则是在西北大草漠上接受劳改。剧本寥寥几页，但矛盾冲突都很激烈。说不好明天张明昊见他仅仅是见个面还是会试戏，方旌给他这个剧本其实算是给他提个醒，也是多给他一个机会——张明昊应该是比较担心演员在这两部分中的表现。
秦星辉是温沛在本科时的直系师兄，从大四就开始在孟乐音的话剧里演出，毕业后就留在了话剧舞台上，这两年主演的两出剧反响都不错，巡演办了一百多场，秦星辉这名字在话剧界已经是小有名气了。相比起电影和电视剧，话剧布景单一，需要演员临场发挥，更考验演员的表演能力，因此有着深厚舞台功底的演员在电影和电视剧的演出里一般都游刃有余。
温沛的天赋虽然得到过孟乐音的盖章认可，但这两年毕竟荒废了。因此等秦星辉洗完澡出来，温沛就认认真真地将剧本上的戏跟他对了几次，秦星辉给他提了很多建议。两人一直对到晚上九点多，秦星辉接了个电话，温沛听他手机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辉哥，回来了么？”
温沛笑看了他一眼。
秦星辉掩嘴咳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还在工作室，准备回了。”
等秦星辉讲完电话回身，温沛转着笔拄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揶揄道：“师兄赶紧回吧，嫂子该等急了。”
秦星辉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只嘱咐了一句“明天好好表现。”便拿上包匆匆走了。
秦星辉走了以后，温沛将最近做的针对陆焉识的人物分析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在每句台词上做好停顿、轻重音和情绪变化的标记。快十一点的时候也去起身去洗澡，去之前瞟了眼手机，一时手里的动作便顿住了。
一条微信消息静静浮在屏幕上。
沈槭：明天加油。
消息是九点多发的，内容和语气都没有什么特殊，但就是看得温沛心跳乱了两下。他拿起手机，微微皱起眉。
手指轻点，他回复：谢谢。
这段简单的对话看起来像是完美结束了。但温沛鬼使神差地取消了手机的振动模式，把消息音量调到了最大，带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花洒里的水流洒在他光裸白皙的身体上，透过蒸腾的雾气和磨砂的玻璃门，他的眼光瞄着盥洗台上的手机。温沛想，是他要隐瞒，是他要保持距离，所以今天自己为他按捺下了一次天大的冲动，偃旗息鼓，决定退出。
对这个男人，他仁至义尽。
如果他还要不知死活地来招惹，他就……
温沛关掉花洒，将乌黑的短发捋向脑后，睫毛、鼻尖和嘴唇上淌着透明的水珠，他走出淋浴间，浑身湿淋淋地赤脚站在地上，低头看着安安静静的手机——就怎样？
就撩拨他，攻陷他。然后像他过去谈的那十多次恋爱一样，不远不近地陪他，不轻不重地爱他，给他真诚的爱，也给他足够多的自由和退路，最后在某个恰当的时间，分道扬镳。
……就这样？
他忽然觉得过去谈的每一次恋爱都很乏味无聊，却没有发现自己在考虑每一段关系时，都将“分道扬镳”包括了进去，没有发现所谓的自由和退路都是给他自己留的。
他伸手拿起毛巾，动作粗鲁地擦干了脸上的水，有些烦躁地把手机调回了静音模式。
贺叙曾经跟他说“爱是占有”，他口头附和，心里很不以为然。
爱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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